1

曾经，全家人一起旅游，你穿着热裤细带背心，在各处留影。他走过来说：“爸爸还是觉得你穿着得体一些比较好看。”你翻了翻白眼，觉得他一点情调都没有。

曾经，你考上了大学，觉得他好像并不懂你学习与生活中的琐事，什么是文献，什么是托福，什么是绩点。他偶尔过问你的成绩，但见你怠于回答，也不强求。

曾经，你交了男朋友，被他不小心发现。他沉默了一晚上睡不着觉。而你压着火，不懂他在瞎操什么心。

曾经，你愿意把所有的心情都写在网上，通过跟网友的沟通，获取内心莫大的虚荣、安慰与满足。有一日，他大费周折地注册了账号，向你发送好友申请后，却被你不加犹豫地拒绝了。

……

或许是因为有代沟，或许只是因为你太懒。

直到有一天，你的交换申请被拒了，你的实习简历被刷了，你的论文也陷入瓶颈了。你有无限的委屈、压抑涌上心头，一屁股坐在冰凉的马路牙子上，眼眶泛红。

你掏出手机，故作镇定地给家里打了电话。妈妈不在家，他接起了电话。他听出你的声音不对，没有多问，说了一句“没事儿，不行回家爸爸养你。”

已经忍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。你突然意识到，自己曾经那些所作所为并不公允。“父亲们是阻挡在儿女和这个有毒的世界之间的铜墙铁壁。”从小到大，一路走来，你一直都是他的软肋，而他始终是你的铠甲。

只是，他不曾告诉你。

2

小不点儿时，你一记无影腿把他踹醒，他不明所以，火气蹭一下上来。但当他看到你在旁边熟睡的面庞，心头的急躁瞬间瓦解。他轻轻为你盖上被子，静静瞅着你笑。其中的柔情，他不曾告诉你。

正月十五看烟花，你哭着闹着说看不到。他一把将你架在了肩膀上，把漫天华彩都赠与了你。你欢呼雀跃、手舞足蹈，但他的手臂却被压酸麻了。其中的辛苦，他不曾告诉你。

上幼儿园了，你央求他能不能为你买一个芭比娃娃。他悄悄记在心里，某次出差回来，像变戏法一样从行李箱中将娃娃掏出，你欣喜若狂。妈妈把他拽到一旁，连说这么贵的娃娃买它干嘛。他只是乐呵呵地笑。其中的宠溺，他不曾告诉你。

上了学，你问他能不能骑自行车。他思考了半天，为你准备了一辆崭新漂亮的自行车。你开心地骑上车，行路带风，却不知道他骑着自己的老式自行车，在上学路上跟了你整整一周。其中的担心，他不曾告诉你。

毕业季找工作，一路不顺。你每天将自己憋在图书馆里看书做题，昏天黑地。他打来电话说：“压力别太大，户口啊薪水啊都不是最重要的。人这一辈子，重要的还是图个自己欢喜。”说罢放下电话。而其中真切与厚重的爱意，他不曾告诉你。

冰心先生说：“父爱是沉默的，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。”

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你，却一直努力将最好的给你。

3

他的睡眠很浅，每天清晨五点钟醒后，会去县城广场打打篮球，或去公园溜达一圈。可一天清晨，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使他没能外出。你也醒了，他怯生生地问：“我能跟你说会儿话不？”

犹记得昏暗的屋子里他那闪亮闪亮的眼睛，记得他跟你说，“等你到了爸爸这个年纪就会知道，我们不会后悔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什么，只会后悔在年轻的时候没做过什么。所以，想做什么事情，就大胆去做吧！”

他转身离开，没有告诉你，他是你永远坚实而有力的后盾。

但你知道。

你终于懂得《小王子》中的那句话：“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可以很天真简单地活下去，必是身边无数人用更大的代价守护而来的。”当你长大成人，多多少少接触了复杂世间的一些事后，你明白曾经那些理所当然、习以为常的爱与呵护，并不寻常，弥足珍贵。

只是你没想到，这样的发觉，竟然用了这么久的时光。

这个时代前进的步伐太快，旷日经年也稍纵即逝，带走了无数人的青春。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，而如今他们都成为了中年人的模样。拿起老照片，你突然发现，爸爸，原来他也曾经是少年。

当时间把你塑造成“叔叔”“阿姨”时，你心有不甘。直到听到有孩子叫他“爷爷”时，你才猛然更加五味杂陈。此时此刻，你急得想跺脚，多想站在时间的对立面，把他宠回少年。

那日下班，他给你打电话说：“在吃火锅，你也回家吃吧！”

你笑着应付说，“好的好的！”

你以为这则通话就这样结束了。结果晚上，他又给你打电话说，“你说要回家的，可别欺骗我的感情啊。”

你一下子就笑了。从小到大，你一直是他的软肋，他始终是你的铠甲。那棉布素衣般的父爱，润物无声。岁月蹉跎，时光婉转，他始终站在那里守望着你，让你既有来路，又有归途。

他不曾告诉你，但你都知道。

作者：刘小甜